事件:「芒果獎」頒獎盛典
坐標:中國·長沙凱賓斯基酒店
演講者:「芒果獎」評委施路遠先生

施路遠:這雙金光閃閃、做工精美的TORY BURCH拖鞋,作為時尚大明星、和熱銷冠軍是許多女孩子的心頭好,對它的贊美之詞不絕于耳:說它皮革的金鍍層多么經久耐用,又說激光切割的皮質logo與三向連接、設計何等巧妙。
然而,這個設計真的有重大的創新嗎?可以作為時尚設計史上的里程碑而載入史冊嗎?
要想回答我的提問,你必須先冷靜地回想一下五千年的人類設計文明,清點一下腦子里關于的鞋的設計。我沒有時間在此從古到今、一一羅列,比如古代波斯人嵌滿寶石的拖鞋、十八世紀土耳其人打造的三十厘米高的銀拖鞋,或者一百年前巴黎人穿的絲絨拖鞋,但必須介紹的是我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里見到的這雙。

在古埃及館展品中有幾雙純金質的拖鞋,這是其中的一雙,出土自古埃及法老圖特摩斯三世妃子的陵墓。這雙作為陪葬品金拖鞋、是3500年前去世的妃子生前所喜愛的拖鞋的復制品。當然,同時出土的還有皮質拖鞋,可惜歲月侵蝕嚴重,只剩下這雙金制的仍熠熠發光,告知我們3500年前,人類便所具有的設計和制作水平。
看過這雙拖鞋之后,我們似乎有了一點依據、來評價一下3500年后的Tory Burch拖鞋設計的創新問題了,在此,請允許我再說一句得罪“時尚達人”的話:如果對前人的設計不能夠如數家珍,怎可以斷定你所推崇的“創新”不是重復前人走過的路呢?
但這并不是今天話題的核心。
兩周前,在清華配飾設計研修班授課的時候,有不少同學表達了一個最近強烈關注的問題:互聯網商業對配飾設計服務的沖擊,也就是說網購使得設計師的采購渠道完全透明了。我的回答是,如果同學們還是在現行的配飾模式中思考,肯定是找不到解決問題的答案的。
為了得到答案,請大家跟我再穿越一次。

800年前一位詩人的一段話,常被我拿來作為的設計創新之路上的警示牌,現在與大家分享。陸游在《示子遹》中這樣寫道:
我初學詩日,但欲工藻繪。(我開始學詩階段,只知道堆砌華美詞句。)
中年始少悟,漸若窺宏大。(到了中年才間或領悟,漸漸地打開大視野。)
怪竒亦間出,如石潄湍瀨。(變幻莫測的詩句隨之涌現,如山間激流跌宕。)
……
汝果欲學詩,工夫在詩外。(你小子若真心專研詩詞,還要加上詩詞之外的功力。)
學詩之外的“工夫”,究竟有哪些?陸游并即沒有告訴他兒子,更沒有告訴我。然而,我今天卻被要求、必須和朋友們分享一下我的設計“工夫”心得。
創新思維對設計界來說,不是什么新鮮事,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感受和理解。
我所認同、并且一直在工作中實踐的創新,可能與多數人不大相同:創新不在于推翻和無中生有,更多時候是對主流設計邏輯的重新審視,是在追求和創造怡人的生活環境的同時,最大可能、又不勞民傷財的加入生態的當代科技的觀念。

我們知道米開朗基羅是用鐵鑿子將大理石雕刻成大衛像,我們也知道直到二十世紀初、羅丹還在使用有四千年歷史的失蠟法鑄造青銅材質的思想者。今天,我們依賴新型合成材料、處理立體圖像的計算機、日新月異的科技成果,讓設計創新更加全面、快捷。當我2014年夏天設計這個由三千只長短不一亞克力管組成、電控Artemide燈光眨眼、的大泰迪熊的時候,主要靈感激發和技術參考資料是來自于生化科學家們。比如,我們毛發、汗毛孔和皮膚的結合模式的顯微照片,動物的筑巢方式和它們的結構,等等。 反觀當下其它設計已經較多融入了生物科技所提供的合成材料,繁殖式結構思維也必將帶來更大影響。

我10月19日從新澤西飛北京時,在紐瓦克機場的登機區走廊,路過新矗立起來的Caps啤酒花園餐廳,它的長龍頂棚設計最吸引眼球。出自紐約Rockwell設計公司的這個最新設計,明顯采用了仿生學的技術。約五米寬、三十米長的頂棚由無數個六邊蜂窩結構的并粘、延展組成,取代了傳統的機械結構和框架受力的方式。所以,生物科技成果的了解和使用,是我們理解這個設計的根本,而不是簡單的受力、造型和節點。
跟隨科學的進步知識更新、未來設計方式的探索,應該是我設計之外的工夫之一。

設計向藝術尋求啟發,并不是什么創新,古而有之。
三年前,第一眼看到范思哲這款扶手椅,它實木與漆皮材質組合的通體紅色,讓我真的驚呆了,贊嘆不已?墒抢潇o下來,在記憶中搜尋,回想起我在費城博物館、英國室內設計和陳設展廳內,看到過這個制作于1931年的十八世紀英國窗簾盒和拉簾的復制品,我不禁黯然一笑。

看到范思哲椅子的時候,希望你跟我一樣,想要知道到用大比例的單一色系做設計、最早在何時、何地出現?二十世紀以來大肆流行過的大約幾次?現代設計向現代藝術尋求靈感,與以往的模式有何區別?
很少盲目的相信時尚宣傳,而是更多的向歷史尋求答案,以此預判出明天設計的軌跡,是我的另一項工夫。

今年初,我在為遠洋萬和公館社區大堂做室內設計時,因為找不到合適的成品壁燈、大為苦惱,中意的幾款現代經典壁燈設計、不是尺寸小、就是風格、材質和顏色總有不匹配的地方。無意中,我在Pinterest.com上看到了這幅無名藝術,受其啟發,依據后置品藝術創作的規則,組裝出了這款、一米多高的壁燈。它為背后的鉆石切割圖案壁紙、以及整個空間的設計,唱出了最雄厚的和聲。

后置品(postproduction)藝術模式,是指在工業成品極其豐富、采購便利的前提下,并將別人生產的成品作為零部件使用和改造,最近這30年才流行起來。
不停地反思現有配飾設計模式和成因,借鑒當代裝置藝術、或后置藝術創作的手法,應該是我的另一項工夫。

回想起來,作為藝術引導設計的線索,對我啟發最為深刻的,莫過于John Chamberlain的裝置了。2003年夏天,紐約州DIA Beacon藝術中心開幕。在那里,我第一次仰望Chamberlain創作于1970-90年代,用報廢汽車金屬外殼扭曲擠壓成的裝置。一個個靜靜的金屬龐然大物、蘊含著隨時可能迸發出的強勁馬力,屹立在我面前。我圍繞著它們不停地轉啊、看啊、我無法以語言表述,被深深的感動。這段經歷將一種潛伏的能量植入了我的身體。

2011年我第一次看電影《變形金剛》,是因為美國文學評論家Dave Hickey關于Chamberlain藝術評論的引導。他在文章《鋼鐵服裝設計》中這樣寫道:“ 我可以肯定的斷言,沒有Chamberlain的鋼鐵藝術,就沒有變形金剛,我即使寫下一千頁文字來強調這點也不為過。關于他的設計方式、色彩創意、奇特異形和組列模式,我可以站在他的作品前講述一個月仍會意猶未盡”。
這部系列電影對于現代藝術的解讀讓我癡迷,F代藝術、設計和流行娛樂的間距越來越近,是我樂見其成的結果。

也正是因為Chamberlain和《變形金剛》,我又愛上了大黃蜂跑車的設計。當我在展廳看到2016款樣車,得知頂級配置有640馬力,七級手排擋時,我內心尖叫起來。很想年輕一次,租一輛耍耍,看看是否可以承接Chamberlain藝術的更多能量。別誤會,我已經喪失了二十多年前、在北京二環路上開跑車拉風的無目的激情。
這份因為現代藝術,而不只是因為電影和跑車所激發出的狂熱,也被我稱之為工夫修煉。讓我再細化一句:藝術,特別是在當代藝術中,得到精神世界的豐富與啟發,應該是我的又一項工夫。
總之,我設計之外的“工夫”,集中在研究歷史、了解未來科技和參與當代藝術創作的范疇,而不只是向設計學習設計,掉入為設計而設計的陷阱。其目的,是在解釋真實的生活,尋求不做作的快樂。
下面跟大家分享兩頁,我修煉設計之外工夫的作品。

正是因為理解藝術和科技,我才不去設計生黑霉,掛滿白水堿的室內水景。中國人講究象征,但缺乏抽象的表達。當尋求一個具象的結果,應該多想一想設計手法之外的表達。設計是高度的文明,設計師應該是個文明人。

正是因為尊重歷史,我才不去設定狹隘的設計風格,以便人與人更豐富的交流。多想一想設計風格之外的生活本身。設計本應是自由的追求。
<大會花絮照片>:

評委施路遠先生在做《工夫在設計外》主題演講

評委施路遠先生在聆聽參賽設計師的設計方案說明

評委施路遠先生接受搜房家居記者采訪

評委施路遠先生拿著手持牌合影

評委施路遠先生為“中國實戰設計大獎”得主王華方頒獎

評委施路遠先生全案培訓授課

評委施路遠先生、特邀嘉賓周翔先生與學員留影
